琉璃迷城

那城市,漂浮在记忆的水镜上,
而镜中,有往生的幻影,
恍若琉璃
荡漾

你见过玻璃铸成的城吗?

它是太阳的影子,璀璨而绚丽,脆弱却坚硬。

轻轻一碰,就化为了一地晶莹。

在这透明的城市里,你能看清多少美丽的影子?

你的日记里都是谁的名字?是谁为了相见愿意忍受别离的痛苦?是谁闭上眼睛在电话里倾听你的声音?是谁为你轻轻吟唱那首你爱的歌曲?

在玻璃的城中,你我变化无常,却在你的影子里,看到了我。

星期三, 十月 31, 2018

悼:之三


仓颉造文字,其时天雨粟。
亦有南山鬼,夜半号咷哭。
或恐凿混沌,不能保纯朴。
或惧窥幽奥,如燃通犀角。

每个写文字的人都是在织梦。或言世事,或述本心;
所以我最喜欢的文人之一,何其芳的诗集,就叫《画梦录》。

我们这一代人,按说法,大抵是中国历史上迄今最幸福的一代:
我们经历了一切最迅捷的变化,却并未承受巨大变化带来的痛楚代价;
我们享用着两百年世事沧桑带给数代人苦痛欢欣积累的情感和养育的思想,
却还能用一己之力纳为己有,未至于新世纪般落入美丽新世界闪烁不可追的浮光掠影不能自拔。

那么今天,又一位替我们编织旧梦的长者,去了。
我愿尊其为院长而不名。金院长走好。



以诗为梦的古龙先生去了,童话为梦的梁羽生先生去了。如今,以史为梦金先生也去了。

我一直以为,古龙先生的武侠,是给他自己看的;
梁羽生先生的武侠,是给孩子们看的;
金先生的武侠,是给后人看的。是以为史。
金先生十五巨著,不过是在写一本自己想写的史。

非人间史,非天上史;是世间史,是史外史。
写的不过是,情义恩仇,淡忘容空;贪嗔痴妄,恨断绝无。
写完了我朝千年,兴衰成败,离合悲欢。然后就结束了。

后面都是引文:

“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张公子
“给我们构建了这样一个世界的人,多希望他能继续好好地活着,就像暗示我们,少年时刚读他作品的我们,都还在呢;而现在,他逝去了,我们的一部分也永远消失了。”

另外:
09年梁羽生先生逝世的时候,我写了几行字,很悲伤;
年前我老爹走的时候,我很麻木,并没有什么想写的;
昨天金先生走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到了长者渐已消散无觅,回头看,只剩一串脚印的阶段了。

谨以此悼,属于我们自己的,消逝却永留的青春。

“乔纳夫,听说你又在课上看那些武侠小说了?”

“是的,警长。我又看了,所以我得在走廊里待到下课了……”

“罚站,汤姆先生那么多年还是喜欢玩这套……我如果是你我会挑个阴凉地站着,然后慢慢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坐下来。”

“您以前也是他学生嘛?也是因为看武侠小说?”

“你手里那本是什么?《雪山独狐》?老板还是新版?”

“新版,老实说我不喜欢它,这书里面把狐狸写的太漂亮了,为什么就没有一本以我们鸟类为主角的故事 。”

“有,你可以看看《飞鹰侠侣》,他是个了不起的作家。孩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这类小说。”

“打发时间,还有我想在里面找到点东西,我也不知道,也说不上来……警长,你为什么也喜欢看这类小说呢?”

“孩子,我也年轻过,在我跟你差不多大还是只小猫的时候,我被欺负了。野猪、猕猴、鬣狗以及其他那些比我体格大的动物都欺负过我,很长时间家里都不晓得。”

“然后你就看武侠小说是嘛?”

“是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就会去看这些书,然后告诉自己,会有人救我的。”

“有人救你了嘛?”

“没有,我一次又一次被揍的鼻青脸肿,没有人来救我,后来我就知道千万别奢望他人来救你。”

“…………”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有个比我还瘦小的家伙被拉到了小巷子,然后我下意识冲了过去,当然 又被揍的鼻青脸肿,但这一次我没倒下,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那一刻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那些书里面的有些东西是存在的。”

“你现在还是那么认为的嘛?”

“孩子,当我长大后,见识了很多东西,有些是坏的,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不坏的,还有些是糟糕透顶的,老实说那些书里的有些情节都忘记的差不多了。但我依旧会想起那个小巷子,那些家伙逃跑的背影。”

“可惜这些书不会有新的续篇了。”

“不,孩子,它们会永远存在下去,就跟我们这腐朽没落且愚蠢的文明所存在光明面一样。”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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